2020年，因为新冠疫情的全球肆虐，全球实体电影业停摆，所以导致了漫威电影宇宙自2008年创始以来史无前例地空缺了整整一年。经过了长时间的等待，《黑寡妇》终于在7月9日在全球部分国家和流媒体Disney+同时上线。票房表现也没有让人失望。《黑寡妇》周五上映当天就在北美4,160家影院斩获3,950万美元票房，这是自新冠肺炎爆发以来北美市场最高的单日票房纪录。同时，本片在Disney+上以30美元的价格同步售卖，这可能会影响电影院的票房收益。然而，它在大银幕上的强劲开局让好莱坞高管和电影放映商感到鼓舞。令人感到讽刺的是，被马丁·斯科塞斯说“不是cinema”的漫威电影，成了疫情之后电影院最重要的救市之作。

迪士尼的媒体和娱乐发行部主席卡里姆·丹尼尔在11号上午高度肯定了《黑寡妇》“院网”混合推广的成功。但是迪士尼之前已经宣布，漫威的《尚气》（9月3日）将在电影院独家上映，窗口期为45天。但目前漫威还没有为原定11月5日上映的《永恒族》制定具体的发行计划。丹尼尔在最新的采访中说道："《黑寡妇》本周末的优异票房和订阅表现为我们灵活的发行策略打了一剂强心针。”从新冠在全球发展情况来看，院网同步发行或许是一种新型发行战略。但是这些新思路能不能拯救出现危机的漫威电影宇宙呢？我们还有待观察。

《黑寡妇》拍摄现场

《黑寡妇》太迟了

虽然现在很多评论诟病《黑寡妇》太过套路，但是观众还是能看得出创作者想给这部超级英雄电影带来怎样的创新的，独立电影导演凯特绍特兰按着《谍影重重》的手法打造了《黑寡妇》，干脆利落的打斗搭配凌厉的剪辑、手持摄影与大量的人物特写镜头，让人恍如回到了昔日杰森·伯恩的特工世界。本片的时间设定在《美国队长3》之后，《复仇者联盟3》之前。这部电影正好是黑寡妇从逃亡到慷慨赴死之间的人生阶段，观众在得知了黑寡妇在后续剧情中必死的宿命之后，这部电影自然蒙上了一层悲壮色彩。影片以一个漫长的序幕开场，BGM是老牌摇滚乐队Nirvana的经典曲目《Smells Like Teen Spirit》的女声翻唱版。这段开场填补了关于年轻的“黑寡妇”娜塔莎·罗曼诺夫的童年和身世的额外细节。

与《谍影重重》系列电影一样，“黑寡妇”是一个植根于冷战思维的阴暗政府机构的产物，虽然电影没有明确说明是哪个国家，但是各种东欧符号还是会让人想到苏联的身影。冷战这种太过老旧的政治符号依然被好莱坞反复提及，这本身就是创作力下滑的明证。“黑寡妇”初次登场于2010年的《钢铁侠2》，并在后续的《复仇者联盟》所有续集，以及《美国队长2&3》中以配角身份出场，因为她没有任何超能力，所以角色功能介于“可有可无”和“非常重要”之间，常常十分鸡肋。但是凭借着斯嘉丽·约翰逊超强的个人魅力，“黑寡妇”这一角色在漫威宇宙中甫一出场就收获了超高人气。而伴随着好莱坞近几年女性意识觉醒的东风，黑寡妇这一角色也从《钢铁侠2》《复联1》时期的“性感与智慧并重”的女性形象逐渐演变为女性力量的代言人，寡姐的衣服越穿越保守，避免男性视角的凝视，有意地慢慢拿掉“性感”这个标签。

《钢铁侠2》中黑寡妇的造型

但是，本片的工具作用很明显，甚至全片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黑寡妇的妹妹叶莲娜作为她的继任者而拍的。寡姐的粉丝普遍认为，这位为了拯救世界而牺牲自我的超级英雄，值得一部更纯粹的个人电影。而这种遗憾的造成，和漫威电影宇宙的布局“大计”不无关系，当一代老人死去，新鲜的血液要及时补充上，才能让这个宇宙永葆青春，有可持续发展的能力。所以已经死去的寡姐在这部电影中为新角色做嫁衣，是一种必然结果。

电影宇宙的危机

近几年，随着漫威电影宇宙越来越火，系列电影的“宇宙叙事”也越来越流行，除了对家DC名存实亡的扩展宇宙，还有环球早已夭折的包括木乃伊、科学怪人、吸血鬼等经典形象的“黑暗电影宇宙”，和传奇影业揪来哥斯拉和金刚组成“怪兽宇宙”。更不要说好莱坞在未来准备开发的“变形金刚电影宇宙”等等。甚至在中国，也有了彩条屋的“神话宇宙”，并且已经出品了《哪吒：魔童降世》和《姜子牙》，目前正在稳步发展中。那么电影宇宙有什么样的魔力让这么多电影公司前赴后继？以及电影宇宙真的是A级大片一劳永逸的终极解法吗？

科幻系列电影《黑客帝国》（The Matrix）是被很多写电影宇宙的文章提及过的范例。除了1999年和2003年公映的正传三部曲，导演沃卓斯基姐妹（当时是兄弟）还在2003年推出了《黑客帝国动画版》。虽然他们没有染指动画版的具体创作，但是动画版里每一集的剧情都是在《黑客帝国》正传的宇宙观之下的，甚至动画版里的某些人物都能在正传电影中找到。所以《黑客帝国》系列可以算是好莱坞在新世纪对电影宇宙的初探。

《黑客帝国》（1999）

但《黑客帝国》的“电影宇宙”只是沃卓斯基兄弟戏耍观众的把戏，漫威却真的把它当成一个正经的事业来做。漫威打造的拥有24部电影的宇宙不仅互相勾连，而且还做出了足够的差异性（即便现在这种差异越来越小）。《美国队长2》是政治惊悚片与超级英雄电影的结合，《蚁人》则破天荒地为超级英雄电影加入了“偷盗”元素，甚至蚁人自己就是个窃贼，而漫威宇宙的灵魂人物钢铁侠更是一个极为罕见的英雄形象，他吊儿郎当，玩世不恭，有时还赌博泡妞，但是在邪恶来犯的时候，他又敢于挺身而出。这些英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物性格，不同的前史，不同的技能，差异性足够丰富，所以漫威宇宙才能成功收割不同喜好的观众。

漫威的另一个构建宇宙的策略就是“彩蛋”（stinger）。彩蛋作为复活节的象征，代表着惊喜。近年来，电影制片方常在电影的字幕播放完后追加一段藏起来的小剧情，或在电影内容中加入一点有趣的元素当做彩蛋，可能是解密片中的剧情，也可以是埋下伏笔引出续集等。以前彩蛋只是一部电影中和观众告别的小尾声而已，漫威却认真地把彩蛋发扬光大，并把它做成了其电影宇宙的一部分，有时候观众如果没看着某部漫威电影的彩蛋，甚至会错过非常关键的剧情。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漫威成功地把观众在座位上牢牢地“锁”到了字幕跑完的最后一分钟。

《无敌浩克》（2008）片尾，钢铁侠登场，漫威宇宙第一个彩蛋

虽然上文提到过漫威在创作人物时候注意到了塑造他们彼此间的差异性，但是随着电影宇宙的人物越来越多，这种差异性变得越来越小，很容易就催生出同质化的问题。漫威的24部电影从表面上看各有千秋，且大部分电影的导演都不是同一个人，但一部部看过来，会发现都看的是同一部电影，从文本、叙事逻辑到视觉效果，它们都做到了整齐划一的感觉。诚然，这些“同质”的设计都是为了建构一个统一而严密的电影宇宙，但是这个体系过于严密，就显得电影缺乏了生命力。这是典型的流水线制片思维，让创作者变成大制片人的工具人，这是对电影原创力的扼杀。比如《黑寡妇》中布达佩斯追车和片尾的重场戏“飞船坠落”，观众已经在《美国队长2》上映的时候欣赏了一遍，无甚新意的同时，甚至有些分镜都是一样的。在如此重要的段落借鉴自家的前作，这是漫威的编剧缺乏想象力的重要证据。

《美国队长2》的飞船坠落镜头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好莱坞编剧们的原创力下降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自2008年好莱坞编剧大罢工以来，编剧们要求提高自己的待遇无可厚非，但是这十多年来我们看到了越来越少的精彩的原创剧本，甚至卖座大片只剩诺兰一个人在苦苦支撑着好莱坞的原创大军，大多数的商业片都徘徊在几个IP的续集、前传、外传、重启等等的创作安全区中。除了商业片的趋同化，最近几年，就连好莱坞的独立电影阵营，也发生了原创剧本“同质化”的现象，翻看最近圣丹斯电影节的入围名单，会发现很多电影的剧情都是似曾相识的。去年获奖的《米纳里》能明显地看到李沧东的《燃烧》的影子。已经没有前几届圣丹斯《血迷宫》《性、谎言和录像带》等各种类型的独立电影百花齐放的荣景了。

当漫威前三个阶段的人气“元老”美队、钢铁侠、黑寡妇相继退场，后面谁来扛“复联”这面大旗，就很耐人寻味了。剩下的英雄中，蚁人格局太小，惊奇队长人气远输寡姐，黑豹故去，蜘蛛侠稚气未脱，感觉难挑大梁，而银河护卫队一直是复联的边缘群体。更不用说接下来登场的尚气、永恒族因故事文本和主创言论双双深陷“辱华”风波。初代“六巨头”还剩下的只有绿巨人、鹰眼和雷神，前两者一直是配角和辅助的存在，所以只剩雷神苦苦支撑。不过漫威未来的项目还是不乏亮点的，比如在自己的单元剧《旺达幻视》中有着精彩演出的绯红女巫即将和奇异博士一起大战多元宇宙。多元宇宙似乎是漫威在“量子世界”之后最好的叙事概念了，这个概念也趁着前年索尼出品的动画片《蜘蛛侠：多元宇宙》大火一把。但是“多元宇宙”之后，漫威还有什么新鲜的招数维持自己好莱坞票房霸主的地位，这可够漫威的大家长凯文·费奇想上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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